离开深圳的年轻人都在做什么(年轻人在深圳如何才有出路)

·深圳微时光离开深圳的年轻人都在做什么(年轻人在深圳如何才有出路)

逃离大城市从来不是新鲜话题。每年有多少人想过来,就有多少人想离开。

95后的阿惇,受够了永远人挤人的一号线早高峰。身高155的她,一上地铁头部正好卡在路人腋下。每到夏天,她就会在心里骂遍深圳的“臭男人”。

90后的罗一笑,受够了连续5年10点之后下班的日子。“都说不懂业务的HR不是一个好HR,不加班如何了解业务、掌握业务?”

日子久了,难免透不过气。

房价低、节奏慢、环境好的二线城市,承载着年轻人对幸福的向往。阿惇逃去厦门,罗一笑逃去惠州,寻找生活的另一种面貌。

但这并非康庄大道。厦门的媒体环境让试图找回新闻理想的阿惇感到失望。而罗一笑用降薪换来的、接近“退休”状态的神仙工作,带给她的只有深深的不安。

如今,罗一笑已经回深2年,重新过上996的日子。逃到二线城市的经历就像一笔与命运的交易,用一次偶尔的“脱轨”,交换直面压力和痛苦的勇气。

那就逃跑吧

好不容易送完所有领导,罗一笑匆匆回到宿舍,洗漱完一看时间已经11点。“有时候醉到不省人事,还是希望有一个人能陪在身边。但这样的作息,拿什么去跟别人谈恋爱?”

两年前,作为深圳一家大型制造业企业的HRBP(人力资源业务合作伙伴),10点下班对罗一笑来说是家常便饭。就算不加班,也得配合业务团队,和同事、领导一起陪客户吃饭。端茶倒水、迎来送往。

这份强度远超996的工作,她一干就是5年。深圳的优势显而易见,开放、包容、充满活力。为了留在大城市,她愿意忍受没有调休的无偿加班、忍受没完没了的商务饭局...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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年近三十,当身边朋友一个一个成家立业,她开始重新打量自己的生活。

“精神压力导致我经常失眠,每天睡眠严重不足。”一失眠,白天的事情就在脑子里放电影。到最后,睡不着这件事成为新的压力源。

体检时,医生建议罗一笑多休息。“那段时间每天都在大量掉头发,甚至感觉自己要秃的那种。”

也许掉落的不只是头发,还有留下的信心。工资对得起这些年的付出,可那点存款距离买房堪称天方夜谭。何况哪个女生不爱美?哪个女生愿意长期喝酒熬夜?

要不,换个城市重新开始吧。

都说宇宙的尽头是编制,罗一笑打算一边在惠州工作,一边利用业余时间备考。“其实这个念头不算突然冒出来的,平时也会和闺蜜讨论。惠州是潜力城市,离深圳很近,想回随时可以回来。”

怀着对新生活的期待,她接下惠州的offer。这是谨慎走好人生每一步的罗一笑为数不多的“叛逆时刻”。不过叛逆程度有限:深圳和惠州两份工作的间隔只有一周,几乎称得上无缝衔接。

稳定的体制内工作是当时罗一笑期盼的终点,也是阿惇在深圳正式工作的起点。虽然她们的结局都是离开。

2021年,阿惇来到深圳区政府某下属部门写材料。她大学期间曾在深圳一家报社实习,当时带她的实习老师推荐了这个机会。

对于毕业没多久的普通本科生,这是一份说出去体面、到手薪资也算可观的工作。

即便是编外合同工,也能享受免费食堂以及一些节假日发放的福利。“我这个岗位平时工作强度不会太大,但当时深圳有些突发事件,科室需要不定时加班,也不能说很清闲。”

有过媒体实习经历的阿惇看来,写材料不算麻烦事,单位里的“层级关系”是更令人头疼的东西。见面称呼、会议席位、材料中各位领导的出现顺序......她时刻被这些关系困扰着。

“当时第一个想法就是这里是深圳啊,难道也不可以免俗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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离开时拍摄的平安金融中心

与此同时,写材料和她理想中的工作有着巨大鸿沟。她看着屏幕前的大段文字,深知这些规整、严谨、格式准确的东西,不是自己想要的作品,也不想把未来岁月绑定于此。

她想拾起搁置了一段时间、已经有些落灰的新闻理想。

“当初为了男朋友来到深圳,分手了,我对深圳好像也没有感情了,并不想多留,就想回到我喜欢的城市。”

在厦门度过的大学时光太过美好,那座城市早已成为阿惇的精神故乡。直到现在,她依然在说“回厦门”,而不是“去厦门”——其实她是汕头人。

“出门在外,我最想念的味道不是潮汕牛肉火锅,而是厦门炸五香。”

阿惇提前一天收拾好那间不大的公寓,能寄地寄走,该扔的扔掉。离开那天,她推了两个行李箱,背了一个双肩包就走了。

“坐上车心想,大概以后不会再回来深圳了。只想找个压力小的城市,有喘气的时间,让自己看看书。

预料之外的落差

“如果单纯去过周末,可以找个慢节奏的城市。但工作不适合在那样的环境里,太躺平了。”

逃去惠州的罗一笑,找到的新工作堪称网友口中的“神仙工作”,她也因此提前过上了“退休”的日子——代价是薪资比之前下降三分之一。

新公司有二十多年发展史,各项规章制度早已无需她来完善。作为人力行政总负责人的罗一笑,和同事们过着一种“老干部”的生活:日复一日,按部就班。

看看报表,喝喝茶,偶尔和政府官员打打交道,已是全部工作内容。“在那里,上下班没有明确时间规定,只要老板不在公司,不用去都行。员工好像也不太希望我老是出现。”

罗一笑在惠州的同事大多是本地人,没有经济压力,更谈不上房贷压力。“他们基本不用焦虑住房问题,就是自己赚钱自己花,怎么舒服怎么来,从没考虑过以后,也没考虑过要有点积蓄。”

阿惇在厦门也过了一段时间“神仙日子”,远离大城市的糟糕通勤以及逼仄房间。

从前在深圳上班,身高155的她觉得夏天的地铁1号线堪称小个子的噩梦。“我这个身高甚是尴尬,头好死不死正好卡在人家胳肢窝那儿。那段时间,全深圳的’臭男人’都被我在心里骂了一遍。”

那是戴着口罩也挡不住的浓郁气味。为了确保准时到岗,挤地铁时只能将自尊心先放到一边。

搬到厦门,地铁不再是令人窒息的存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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厦门地铁的闽南语灯牌

“同样都是1号线,厦门地铁1号线早上8、9点还能找到空位坐,这是在深圳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。”但更多时候她会选择坐公交出门。“厦门的BRT比地铁还方便。”

虽然都是漂在城市里,阿惇总觉得厦门的城中村更有家的感觉。“和深圳的还是有区别,人没有那么多。”

她在深圳住的公寓隔音不好,躺在床上能够清楚听到隔壁的动静,这让她在厦门看房时特地敲了敲房间的墙壁。“墙是实体的,隔音不错。租金1300一个月,包网费、管理费在内,周边吃的也很多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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厦门公寓的走廊

城市之间的细微差距,罗一笑也体会颇深。

“聚会的时候,深圳女孩最喜欢讨论怎么搞钱,惠州女孩每天讨论的基本都是各种瓜和买买买。”她倒有些怀念深圳那种人人上进、生怕落后的氛围。

她与新生活的蜜月期短得可怜。面对突然多出的大块业余时间,短暂的高兴之后,更多的是不知所措。

“可能跟自己从小到大受到的教育有关,我就是个闲不下来的人。”

剥离工作带来的成就感和价值感,罗一笑像只漏气的气球。干多干少都一样的摆烂,仿佛是对曾经努力的自己的背叛。

她担心自己在这样的环境里慢慢“废掉”——当付出得不到相应回报,当所有野心和斗志被渐渐消磨,所谓“神仙工作”,只是自废武功的慢性毒药。

“我也自我检讨过,劝自己先试试看,但还是说服不了自己,总觉得内心有颗小宇宙在燃烧。”到惠州1个月,罗一笑就开始寻找回深机会。

阿惇面临的问题更棘手:就算降薪,也难有合适岗位。与二线城市慢节奏生活相对应的,是更少的工作机会和更难以接受的待遇。

毕业后gap的一年,让简历变得细碎。加上疫情影响,厦门的就业环境不算好。不太连贯的工作经历,让她压根不敢讨价还价地谈薪资。“当时给我开的工资是5千,试用期结束再根据能力定薪。”

而且她发现厦门许多公司都不会给员工缴纳公积金,只有五险。“在我的认知里,五险一金是最基本的保障,从来没想过公司会不给员工交公积金。”

在深圳求职的时候,阿惇从未把这个问题放在心上。“哪怕是私企,绝大多数都会缴纳五险一金,可能区别在于档位和基数而已。”

躺不平,不如回来卷

总得有份工作养活自己。权衡利弊,阿惇接受了那份试用期5000的工作。比薪资更让她失望的是新的工作环境。

疫情后,一些公司搬离了厦门,媒体行业的日子也不好过。

厦门在阿惇口中“还没鸡屁股大”。“从岛内打车到岛外,老练的司机都不用40分钟,半小时就给你送出去,还能体验跨海疾驰。”

城市不大,媒体圈子更小。“小到某一个人靠着关系就可以拿到非常不错的项目,即便她肚子里没有一点墨水。我很不屑这种做法。”

阿惇知道这不是某一个城市才有的现象,但她不想继续留在这样的氛围里。梦寐以求的精神故乡,在这次回来之后悄悄变了模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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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厦门外采时拍摄的五通灯塔

“这里没有我想要的东西了。我希望我的文字有力量、有发挥空间,我觉得厦门给不了我这样的空间。”

一开始,她想以一种更舒适的身份在厦门多留几年。“后来想想,自己眷恋厦门并不是因为这座城市能提供梦想,只是因为这里的人对我太好了。”

离开厦门的阿惇考虑重新回到深圳工作。这一次不是为了男朋友,而是为了自己。梦醒之后,她怀念起深圳的包容。

喝茶看报的“老干部”生活,也让罗一笑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就是一个闲不下来的人。于是3个月后她就从惠州回到深圳。一晃又是两年。

依然是加班到10点,依然是节假日随时待命。刚刚过去的中秋假期,罗一笑只有1天休息,她把这宝贵的一天时间都花在补觉上了。

和两年前不同的是,罗一笑对于加班、对于应酬的容忍度变得更高。她觉得自己不是单纯在为老板打工,也在为未来拼搏。

“格局打开了,想法与态度和从前完全不一样,更加把工作当作自己的事业来做。按马斯洛需求理论来说,已经到了最高级尊重与自我实现的需要了。”

“在深圳我只是个HRBP或者HRM,还达不到HRD的水平。因为深圳人才很多,要求也很高。”明确的职场晋升路径,推动罗一笑继续前进。

“现在对于考公务员没有多大想法了,但还是想继续考些证书,比如那些有补贴的、能提升技能的。”

逃到二线城市的经历就像一笔与命运的交易,用一次偶尔的“脱轨”,交换直面压力和痛苦的勇气。工作依旧忙碌,只是多了一份豁达——心甘情愿,画地为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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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可能是打工人的一种另类精神解放,虽然多少有点自欺欺人。

只有偶尔失眠的夜晚,罗一笑会怀念曾经在惠州的日子。“我住的地方周围非常安静。在深圳的市区,可能很难找到这么安静的地方。”

一线城市的发展潜力没有上限,工作强度也没有。拿到入场券的人想长久留下,只能拼尽全力。

注:文中人物均为化名。

部分图片由阿惇提供,部分源自ShenzhenWeekly

本文由深圳微时光原创发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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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上吉
匿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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